隔天一大早,我先打電話給婆婆,告訴他痞子孔要回來了,拜託她到台北來煮一鍋痞子孔朝思暮想的紅燒雞。等我下班,一推開門,滿屋子的飯菜香讓我肚子咕嚕咕嚕叫,但是,痞子孔呢?

 

看出我疑惑的眼神,婆婆指指樓上,我三步併做兩步的往樓上跑。天哪!痞子孔的臉龐不但消瘦,而且還臉色槁黃,黯淡無光,從他發病開始,因為心臟收縮差,他就只能墊高著睡,沒辦法像平常人一樣躺平,看他歪著頭枕在枕頭上,我又悲從中來,聽見啜泣的聲音,他像是被驚醒一般,一看到我就露出笑容,但那樣的笑容跟以前陽光般的笑實在是差太多了。一把攬住我,老孔極力裝出健康的假象,但所有跡象都顯示,他的病比上一次我看到他時更重了。

 

「老婆,我回來了,」痞子孔擦去我的眼淚:「我覺得好多了,你不要哭好不好?不過我的臀部有點痛,媽媽本來要帶我去庤科看一下,但我急著上來,等等找醫生好不好?」

 

當然好,怎麼會不好?看著老公,我的心糾成了一團,那種心痛的感覺,就像是有人狠狠的鞭著我的心。

 

就在此時,媽媽打電話來。

 

「女兒啊,你要趕快帶老公去看醫生,他臀部那種膿瘍問題不大,只要劃開讓膿跑出來就好,可是他一直急著要上去,說是要上台北再處理,我看他真的待不住,讓他上去早點看到你也好,反正今晚就要去處理,否則痛起來要人命。」媽媽在電話那頭諄諄叮嚀,就擔心女婿逞強不看醫生。

 

只不過,當天是禮拜六,打了一堆電話,幾乎都是休診的。好不容易找到ㄧ家,一聽到老公的情形,拍胸輔保證沒問題,就這樣我載著孔跟婆婆,開了四十分鐘的車到了萬華。

 

人不多,一下子就輪到老孔。露出臀部,老孔還挺害羞的,只聽到醫生說:「這種手術太簡單了,我刀子消毒一下,劃一刀就好,但有點痛你要忍住喔!」醫生說得簡單,但我緊急叫停:「對不起,醫生,他現在心臟功能不好,有心肌炎,動這個手術會不會有問題啊?」我虛心請教。

 

醫生頓了一下:「他心臟不好?」看著我們三人點點頭,醫生邊放下刀子邊說:「我動過無數人的刀,但這種心臟不好的我不敢動,這種手術雖然只要十分鐘就好,但萬一我動到一半他休克,我可不敢擔這責任。」醫生接著說;「你回去買個洗臉盆,裡頭加一些碘酒,用坐浴的方式先應急,你們就回去吧。」

 

來回一個半小時的車程,換來的答案就是「無解」。

 

坐浴的方式解決不了老孔的燃眉之急,到了晚上十一點多,老孔受不了了,披上外套,再度直奔國泰急診室。

 

等到半夜三點多,直腸科醫師來看了老孔狀況,一樣邊搖頭邊說不敢動刀,要等心臟科醫師評量後再做打算。這時老孔已經痛得死去活來,不斷央求醫生幫他劃上一刀,但醫師說什麼也不肯,在這種痛痛醒醒的折磨中,等到隔天上午,心臟科醫師來看過後,終於在下午一點動刀,前後不過十分鐘的時間,看著老孔如釋重負,頭一歪熟睡的模樣,我恨不得能替他受這樣的罪。

 

(老孔事後告訴我,那種痛是坐立難安的痛,趴著胸口痛,坐著屁股痛,躺又只能坐躺,還會壓到膿瘍的地方,又怕我們擔心,很是苦不堪言。)

 

屁股的痛解決了,但心臟仍是大問題。雖然這次是因為膿瘍的問題進來,但心臟科醫師堅持留他下來觀察,於是,第三度住進國泰。

 

少了膿瘍的困擾,痞子恐精神好多了,偶爾還會跟我說說笑笑,為了不增加家中的經濟壓力,他堅持從以前住的雙人房轉到健保房。在他住院這一陣子,二阿姨(痞子孔的阿姨)每天燉湯炒菜送來熱騰騰的中晚餐,就是希望外甥身體快點好起來,但是不管吃什麼,老孔一定一股腦的都吐出來,他吐一次,我就心痛一次,問醫師他到底怎麼了?永遠的答案都是:「他現在心臟不好,要限水限鹽份,我等會兒會請護士拿止吐劑給他吃。」

 

止吐劑吃再多好像也無濟於事,在住了幾天,我只覺得老孔狀況越來越糟,終於某天在婆婆離開醫院後,我忍不住在病房外大哭。溫柔的護士小姐路過,陪著我掉眼淚,我ㄧ把抓住她就問:「你老實告訴我,我先生是不是需要換心?」我淚眼婆娑:「如果要換,我一定要轉院,不能你們治不好,又不告訴我該怎麼做,長庚告訴我需要換心,這是不是真的?你們一直用強心劑,這種藥不能用久,我都在網路上查過了,你告訴我,我老公是不是需要換心?」

 

護士小姐勇敢的點點頭,反倒是我崩潰了,不斷喃喃自語:「為什麼?為什麼?」就在我幾近失控的時候,剛離去的婆婆在樓下遇到美華阿姨(他也是我跟痞子孔的媒人),又一起上來看他,看到我成個淚人兒,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,直問是怎麼回事?我抽抽撘撘的把老孔需要換心的事情講了一遍,婆婆也楞住了,這是她第一次知道,兒子的病這麼嚴重……

 

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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